
1982年,雷德利·斯科特导演的《银翼杀手》并没有被当作一部哲学教材,却在近40年的时间里不断引发关于“人性”的讨论。影片中的警探瑞克·戴克用“沃伊特-坎普夫”测试来辨别复制人,只要复制人表现出情绪异常,便会被判定为“非人”,并被处决。初次观看这部电影时,我并没有把复制人当作“机器”。他们会愤怒、渴望、感伤,生命短暂却无法避免死亡的无奈,这与我们认知中的“人”究竟有何不同呢?
复制人由人类创造,却没有任何法律保障,只因为他们被贴上了“非人”的标签。我最初打算单纯把它当作一部科幻片来看,但很快我发现其中蕴含的矛盾与困惑,却是如此真实。那些能思考、感知甚至记忆过去的机器,凭什么被我们一口否定其“人性”?虽然这是电影中的虚构情节,但这个问题早已悄然存在于人类的历史中。《银翼杀手》只是将这个问题推向了更尖锐的层面。
展开剩余82%对“人造人”的幻想,并非始于《银翼杀手》。早在古希腊,斯巴达的国王纳比斯便拥有一个酷似妻子的机械人,用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臣民。中国的西周时期,发明家偃师造出了能够歌唱跳舞的机关人,这让国王既惊恐又惊叹。古人对人工生命的设想,与哲学家们关于人类身份和存在的思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。
正如学者奈杰尔·威尔所说,“类人之物”不断考验着人类对自身存在价值的认知。几千年来,我们始终未能搞清楚,究竟应该如何划定“人”和“仿人”的界限?是依靠外形,还是某些内在的特质?《银翼杀手》中的复制人外表与人类几乎无差,甚至比某些人类更懂得情感,但他们依然被视作工具,这本身就充满了讽刺。
17世纪的笛卡尔提出了著名的“我思故我在”,他认为,只有能自由表达并灵活应对各种情况的人,才算真正的人。然而,在《银翼杀手》中,复制人们无不能做到这些,他们能够与人类沟通、策划逃亡,甚至敢于反抗命运。如果以笛卡尔的标准来看,他们早就超越了这一界限。反而,洛克的观点更让人深思,他认为,记忆的延续性才是自我认知的核心。尽管身体会衰老,但记忆能够证明一个人是谁。
影片中的瑞秋,拥有虚假的记忆——她其实并非她所认为的那位制造者的侄女。然而,这些记忆塑造了她对自我的认知,使她具备了真实的自我感。对于我来说,记忆是否真实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这些记忆是否能够塑造出一个有独立感知的个体。正如苏珊·施耐德所说,哪怕知道自己只是副本,这些记忆依然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。
哲学家西奥多·李普斯曾说,人类通过共情来感知他人,这一点在复制人罗伊身上得到了生动的体现。虽然罗伊只有四年的寿命,但他拥有与人类一样的情感:愤怒、恐惧、爱与渴望。生命的最后,罗伊说出那句“那些时刻都将消失在雨中”,这一刻,谁还能再将他视为冰冷的机器呢?情绪或许无法作为衡量“人性”的唯一标准,但它却能够让我们看到一个存在的独特价值,这就足够了。
《银翼杀手》之所以伟大,并非仅仅因为其科幻设定多么酷炫,而在于它提出的问题,正逐步走向现实。苏珊·施耐德和天体物理学家特纳联合研发的“AI意识测试”,目前正申请专利。与图灵测试不同,这个测试并不关心机器是否看起来像人,而是关注机器是否能“感知到自己的存在”。这不禁让我联想到电影中的“沃伊特-坎普夫”测试,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——试图探索机器的“内心”。
曾经,谷歌的工程师曾宣称LaMDA已经具备了自我意识,尽管这一消息后来被辟谣,但这也表明,关于AI是否拥有意识的讨论,早已超越了理论的阶段。我们创造AI的速度愈加迅猛,但关于“AI如果具备意识,我们该怎么办”这一问题的讨论,远远滞后于技术的进展。施耐德警告道,人类尚未为拥有感知能力的生命做好伦理准备,这一警告并非危言耸听。
人们总容易被外形所迷惑,一旦看到长得像人或动物的机器人,便不自觉地赋予它情感。但谁能保证,未来真正拥有意识的AI,不会是我们无法预见的样子?也许它没有物理形态,仅仅是一段代码,但如果它能思考、感知,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它呢?
《银翼杀手2049》延续了第一部的主题,复制人和人类的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,这实际上是在提醒我们,科幻和现实之间的距离,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近得多。如今的AI,已经能够创作诗歌、进行复杂对话,虽然它离真正具备意识还有一段距离,但技术的迅猛发展,常常超出人们的预期。
毋庸置疑,人性的定义不应仅仅依据是否自然诞生。思考、记忆、共情,这些才是人性的核心特质。如果某个存在具备了这些能力,我们是否该重新思考它的“身份”?这并不是要推翻某些观念,而是科技发展到一定阶段后,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。科学家与哲学家必须携手建立伦理框架,普通人也应开始认真思考这些问题。毕竟,某一天,我们也许真的需要像《银翼杀手》中的瑞克·戴克那样,亲手判断一个“类人存在”的命运。
《银翼杀手》是虚构的,但关于人性的讨论,早已超越了银幕,进入了我们的现实生活。人性的界限从未固定,它将随着技术发展和人类认知的提升不断变化。《银翼杀手》给我们的,不是答案,而是一个警示。我们在追求技术进步的同时,千万不要忘了思考:我们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,想创造一个怎样的世界。这,也许才是这部电影能够流传近40年、依然不过时的真正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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